[幾度鳳樓同飲宴，此夕相逢，卻勝當時見。低語前歡頻轉面，雙眉斂恨春山遠。（馮廷巳《蝶戀花》）

——節選自陸朝顏日記]

時光如白駒過隙，匆匆從指間溜走。等到手機開機時，屏幕上清晰的顯示著十二月二十四號。

平安夜了啊，陸朝顏感嘆。

聖誕節這類舶來品的節日，自從傳到中國後，便以燎原之勢發展起來，尤其深受年輕人的追捧。

其實早有預感的，在距離聖誕節還有好幾天時，大街上便已經張燈結彩的張羅氣來。人們熱衷於過這樣的節日，聲勢浩大，盡心策劃。陸朝顏心想，人們之所以喜歡節日，大概是它能夠滿足於人們在日常生活中不能滿足的願望，畢竟感情需要一定的儀式，畢竟滿滿的情愫需要抒發。

又畢竟，誰不是對美好生活新的開始，充滿著無限的向往與祝福呢。

陸朝顏第一次過聖誕節是在大一，在之前她從未過過類似的節日，也沒人提過要和她一起過節。大一聖誕節的前夕，她陸陸續續收到好幾個不同人送的蘋果，而她卻不知道那些蘋果的主人是誰。

看著那擺滿一整個桌子的蘋果，陸朝顏第一次覺得，原來過節不只是枯燥而雜亂的一件事，有一顆叫做熱鬧和溫暖的種子，漸漸在她心中生根發芽。

後來，當聖誕節的熱鬧只留餘溫，大家開始歡慶新的一年時，陸朝顏偶然有次去章瑜的宿舍送東西。當她看到好友桌子上擺著大大小小和自己收到的蘋果禮盒裏一樣的卡片時，她才終於領悟，原來自以為歡呼的熱鬧，全是另一個人的良苦用心。

章瑜剛好是從外面收衣服回來，走進宿舍門便看到陸朝顏魂不守舍地站立在桌旁，她瞥一眼好友旁邊的卡片，便知道發生了什麽。

“那個……”章瑜走過去，擋在了陸朝顏與桌子之間，一撇嘴，底氣不足地說道：“朝顏啊，你可不要亂想。我就是……我就是……那個，別人都收到蘋果，我，我不想讓你覺得冷清嘛……”

是啊，雖然她陸朝顏待人客氣溫和，但是她何曾真正的融入到集體之中？“創世集團獨女”這個莫須有的頭銜帶給她過多少榮譽與便利，就帶給她過多少偏見與誤解。當她還是陸家大小姐的時候，有過多少人巴結奉承，就有過多少嘲諷與中傷。

誰又會真的和她交朋友，又怎麽會有那麽多人給她送蘋果。

“朝顏……”見好友遲遲不說話，章瑜變得有些慌亂起來，“你別生氣……”

“我怎麽可能會生氣的。”陸朝顏踱步到桌旁，伸手去撫摸那些自己也擁有一份的卡片，笑道：“章瑜，那麽多人討厭我，孤立我，對我唯恐避之不及，你呢，你為什麽不討厭我？”

章瑜一把拉過身旁的板凳，身心輕松的一屁股蹲上去，擡著小臉對陸朝顏說道：“這我就要好好批評批評你了。我為什麽不討厭你？哪有呀，我明明煩都煩死了……”

擁有過這樣的溫柔，即使以後生活饋贈以何等的苦難，也能笑著原諒，回報以同樣的溫柔來。

從此以後，陸朝顏每年的聖誕節都是同章瑜一起過，她也真正的喜歡上過節。

就像今年，陸朝顏覺得孩子們也都好些天沒有休息了，更何況，年輕人嘛，遇上聖誕節心都不知道飛哪兒去了，所以經過和李曄風的協商，陸老師便給學生們半天假，讓大家好好放松休息。

所以，下午放學後匆匆趕回家裏的陸朝顏，大老遠的就看見我們章魚小姐可憐兮兮站在樓下，手裏還抱著一個快趕她一半高的聖誕樹。

“朝顏啊……”章瑜淚眼汪汪地跑過來，鼻頭紅紅的像是一只北極熊。北極熊墊了墊手裏的東西，哭訴道：“快凍死我了……”

“你不是有鑰匙嗎，怎麽不進去？”陸朝顏接過她手裏的聖誕樹，一邊上樓一邊問道。

北極熊：“忘家了……”

陸朝顏：“……”

“以後就在學校當老師了是麽，也不出去工作了？”陸朝顏將聖誕樹放在沙發旁，轉身隨口問道。

章瑜一直低頭看著手機，後知後覺地擡起頭，“啊……你問我什麽？哦，對啊，以後就在學校裏當老師了。還是孩子們好，多單純。像我這種曝脾氣，在職場裏不得跟人打起來。”說著又患得患失的低頭瞥一眼手機屏幕。

不知跟誰通訊呢這麽心不在焉的，陸朝顏也不去揭穿她，正想去給她倒杯熱茶，卻發現自己手機屏幕亮了起來。

是卓銘川的電話，她在猶豫要不要接。

夜色漸濃，即使身在室內的她們仍然可以聽到仿佛厲鬼嘶吼般的風聲肆意呼嘯，天氣預報說今晚天氣不太好呢。

長時間的無人接通並沒有摧毀那人的耐性，卓銘川頗有她不接電話就誓不罷休的意味，可憐的手機上一個個電話接踵而來。

會不會真有什麽事兒？

陸朝顏接通電話後，那人沒有絲毫怒意，只是冷冷地問了一句：“章瑜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是，怎麽了？”

“你們兩個下來，我到你家樓下了。”

“有什麽事兒嗎？哎……”

回應她的只有機械而無溫度的盲音。

等到陸朝顏和章瑜走下樓時，剛好看到那輛熟悉的卡宴靠邊停下。

寒冬的狂風呼嘯著，身穿黑色風衣的男人長腿邁出，夜色下的他長身玉立，下弦月就在他的腦後，在迷離而模糊的月色裏他迎著風，長衣吹起臉上的表情卻紋絲不亂，放眼過去如同九重天上的神祗。

“走吧。”他緩緩打開後座車門，聲音淡淡的，“帶你們去個地方。”

直到二人坐上卓銘川的駕駛後座，章瑜仍然感到今年的平安夜過得跌宕起伏。先是從學校趕到商場買了一顆聖誕樹，接著在陸朝顏的樓下凍得像一只北極熊，現在又上了卓銘川的車，不知要把她們帶去什麽地方……

“哎，朝顏，朝顏！”章瑜左手擡手戳一戳身邊的人，在她耳邊附耳低聲道：“這卓大師要帶我們去什麽地方啊，怎麽這麽神神秘秘的？會不會是……“她精怪的眼球轉了又轉，暧昧不清地說：“要給你驚喜？”

那怎麽可能，陸朝顏心想，若是卓銘川想與她怎樣，又怎麽會叫上章瑜？很明顯，他此行的目的其意是在章瑜。也正是她想到了這一點，在他知會她們下樓時，她願意下來並坐上他的車……

整個城市都沈浸在歡樂之中，耀眼的燈火比天上的群星還要璀璨，人們穿著美麗的華裳，三五成群地穿梭於這座城市的各個角落，臉上洋溢著節日帶來的喜悅與幸福。

熱情似火的A市是張揚的，它用它的繁華來裝點掩飾現代城市發展迅速下的空虛與寂寞，節日，無疑是讓一整座城市讓城市裏的每一個人，獲得充實的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這一天，所有的歡笑都有跡可循，所有的祝福與關心都有著光明正大的理由。節日，辭舊迎新的分割點，人們有理由相信，生活會越來越美好。

卓銘川的車沈穩的駛入一座莊園之中，覆古的歐式建築，美輪美奐而又古樸典雅。裝飾得當的明燈鑲嵌在金碧輝煌的墻壁或圓柱上。即使在這夜色如墨的晚上，庭院裏依舊是如白晝般通明。

車子停在最高的一座樓前，卓銘川打開後座車門，請她們二人下來。

章瑜驚奇地環顧四周，眼睛瞪得圓圓的亮亮的，不禁嘖嘖稱讚道：“真漂亮啊……嗯，有錢人就是好呀。”說著目光瞅瞅卓大師後又落在陸朝顏身上，眼神狡黠，嘴上還不忘記揶揄調侃：“和有錢人交朋友也挺不錯啊……”

反正卓銘川也不是認識章瑜一天兩天了，陸朝顏也不會在他面前感到不好意思，對好友的此等行為也早已免疫到自動忽視……

陸朝顏正欲走到卓銘川身邊問他想做什麽，卻見卓銘川早一步走到章瑜身邊，對她說：“進去吧，直接坐電梯到頂樓。”

“嗯？”章瑜被他說得摸不清頭腦，但是卓銘川說話有著讓人毋庸置疑的能力，如果上頂樓的話……她下意識中便拉起好友陸朝顏的手。

陸朝顏也是被眼前發生的一切搞得昏頭轉向，章瑜剛拉住她手，她就感到另一邊的胳膊被人攥住。

誒？

她低頭去看自己被控制住的胳膊，只見卓銘川離她那麽近，正目光平整地望著她，他的聲音有絲絲異樣，只是風太大了，陸朝顏來不及辨別，他說的是：“你留下。”

她原本也沒打算跟著上去。

“朝顏……”章瑜站在原地不動，扯一扯好友的衣角。

陸朝顏心裏早已猜出了七七八八，雙手覆上章瑜扯著自己衣角的手，微微一笑，安撫道：“上去吧。”

風，越來越大了，揚起大樓下佇立著的二人的衣角，再把他們的頭發吹亂。

章瑜走進大樓後便登上升至頂層的電梯，她心中也似有預感，一顆心跳得七上八下。二十幾層的高樓，升至樓頂總需要一段時間，只是，章瑜不知道，這幾十秒怎麽會過得這般漫長與難熬。

等到“叮”的一聲電梯停落，兩扇門緩緩開啟，頂樓內的場景漸漸湧入章瑜的眼前。燈光下，所到之處皆是一片耀眼的紅色。

而那片紅色之中，站在一個風流倜儻的年輕人。#####說一句你們都是小仙女，應該沒人反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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